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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不是秋哥

天完全黑了下來,赤松走後,張正印坐在房裡只盯著那張前些日那位高人傳來的信箋看——“恐此張世秋非彼張世秋,慎重!”

多忙著急的回信。

自上一回那人來信詢問死而復生之事,又道要小心提防之後,他確實起了疑心。他招來張世秀探討此事,張世秀也道這復生的世秋有說不出的奇怪。

是奇怪,性子完全和從前不一樣了,還把前事幾乎忘了一乾二淨。

可這真的不是他兒子麼?

他當天晚上便趁著張世秋沐浴,過去探個明白。那孩子見他來了嚇了一跳,可他卻瞧得仔細,右手肘內側的黑斑不似偽作。這之後,他又讓灶上往飯菜裡放了蝦米,這孩子自小就吃不得這東西。這一回,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吃下了蝦米,而後沒多久,就開始臉色泛紅,呼吸急促,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

這模樣,真把他嚇到了!

但看自己的兒子有幾口氣喘不上來,張正印冷汗都從後背留了下來,若是蝦米真將他禍害出了好歹,自己豈不是親手害死了苦苦求來的兒子?!

好在他緩了過來,睜開眼喊爹,半點都沒疑心是自己這個爹害他受了這一場罪。

那時候,張正印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兒子沒錯了,便是性情大變又如何,終歸是這個身體,流著自己的血!

就在昨日,那人又送來了信,就是這封急信。張正印看了,心裡起了一絲波瀾,便罷了。倒是方才赤松過來找他解夢說的話,讓他驚奇。

“......夢裡我死去之後,本早該醒來,只是魂魄被人拘了起來,怎麼跑都跑不掉,有小鬼在旁看著,每日好不煎熬!那人還說,等他成了事便把我煉化了!我嚇得要命,某一日趁著小鬼打瞌睡,湊準時機跑了出來。本該松一大口氣,回頭一看,那人卻拿著法器追上來了!那人法器兜頭要將我重新拘住的時候,嚇醒了......”

張正印腦中琢磨著這話,再看手裡的信,不由忐忑起來,想想前前後後這信一封封信寄來時的情形,眉頭越皺越緊。

信鴿還在此處,他尚未回信給那人,果真還回嗎?

正想著,有人敲了門,是張世秀。

“叔父。”

張正印瞧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無心同他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這麼晚了,有何事?”

張世秀走上前來,半低著頭,似是斟酌了一番,才道:“侄兒瞧見那信鴿還在,想問問叔父,還未回信麼?”

張正印看了他一眼,道未曾。

“叔父是......不信那人所言?”再出口,張世秀明顯有些沉不住氣了。

張正印看住了他,“你信?”

話一問出,張世秀幾乎不假思索,“我信!秋哥真的不是以前的秋哥了!”

他的著急溢於言表,此刻和在旁人眼裡的沉穩少言再不相同,張正印卻只是笑了笑,緩緩道:“世秀是不是覺得,世秋不似從前一般待你了吧?”

張世秀心下一顫,無言以對。

這話沒錯,如今這個張世秋根本不在意他分毫。

他的秋哥每一聲“秀兒”都輕又柔,他的秋哥從不會躲開他的手,他的秋哥一會兒不見他便會急著找尋,他的秋哥......是他的意中人,卻不是這個人!

這個人是誰,又從何而來,他不知道,他從前也只是懷疑,可那人都說了,且傳信兩次出言提示,他知道,這人果然不是他的秋哥,卻佔了他秋哥的肉身!

這讓他的秋哥魂魄如何安放?!

他豈能容忍?!

可張正印卻同他想得全不一樣。

“叔父,他真的不是秋哥!”

張正印卻只是朝他搖頭,說出來的話讓張世秀心頭滴血。

“世秀啊,你不能因為他待你不似從前,便要害他!你想想他躺在冰床上那毫無聲息的模樣,你還想讓他回到那樣?!便是你想,我且不願意!他認得我這個爹,身上流著我的血脈!不是他是誰?是你該想想明白,你已經是我點了頭的親侄子,是道錄司的至靈,你還想如何?人,該知足!”

張世秀心痛地半晌張不開嘴。

他竟成了不知足之人!

可他只要他的秋哥,什麼正印的侄子,什麼道錄司的至靈,他通通都不要,他只要他的秋哥!

話太多了,都擠在了喉頭,最後出了聲的,是“知道了”。

張世秀出了張正印的門,身形一晃,險些栽倒,他勉力直起身子,卻看到走道盡頭,那刻在他心頭的身影靜靜站著,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一絲溫度,又在他投去的目光中,臉上毫無波瀾地轉身走開了。

張世秀笑了,臉色慘白。

......

春寒料峭,龍抬頭已過,天氣未見回暖。

松鶴延年的屏風下,他坐在椅上翻著書,打發走了不時“看管”他的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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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走後,外邊有鳥叫,他立時放下了根本讀不進去的書,側耳細聽。

很可惜,不是去而復返的信鴿。

這麼多日子信鴿不回,張正印看來是更信兒子了。

他怔忪片刻,啪地一下合上了書,動作裡帶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煩躁。外間除了嘰嘰喳喳的鳥叫,沒有人的氣息,他靜默片刻,推開書櫥,一閃身下到了地道裡。

開啟木門又反手關上,玉如意寂靜無聲地躺在石臺之上。他臉上不帶一絲憐憫,抬起雙手,頓時藍綠冷光射到了石槽陣法之上。

伴隨這藍綠冷光的射出,石槽陣法發動起來,玉如意立時一顫,只是那顫動輕到近乎不可察覺。

這些日子,他越發加緊了吸收玉如意身上的靈力,他自然比張正印強上許多,玉如意所剩靈力已不能支撐其再像從前一樣罵一句“別想得逞”,而他,也在等待信鴿的迴歸中,漸漸失去了最後的“憐憫”。

陣法一次對玉如意靈力的攝取尤其極限,他也不能支撐這許久,這正是他借張正印之手收集靈力於三清鈴的緣故了。沒得太久,他便收了手,微喘地坐到了一旁放了蒲團的石臺上。

他只略微一歇,似是聽到了什麼聲音,立時起了身來,移開蒲團,開啟石臺,伸手探去,將石臺凹槽裡放置的籠子拎了出來。

籠子裡是一隻白身淡黃翅羽的巴掌大的小鳥。

那小鳥甫一被他拎出來,瞬間抖了身。

他卻和藹地笑了,伸了手指進籠中,愛憐地撫摸小鳥的細羽,“玉如意不成了,那梧桐又離得太遠太費力,不如你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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