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袁晁徵繳錢糧不力?”
這便是徐鎮川的疑問。
徵繳錢糧一事,乃是唐興縣獨立推動,徵繳幾何,與目標數量相差幾何,能不能按照計劃完成徵繳,這些宏觀層面上的事情,在整個唐興縣衙,除了縣令胡陳和戶房主事之外,也就只有徐鎮川這個奉了台州刺史令的參軍知道,就連負責徵繳的袁晁,也就只能知道個大概而已。
至於小鼠,說句直白的話,他沒資格。
就像後世,你家住的縣城也好,市區也好,上繳多少國稅,這種事,是你一個小小屁民能夠清楚的麼?除了看一眼當地的新聞彙總,還能有啥途徑?至少在徵稅的過程中,你也就知道自己應該上交多少個人所得稅而已。
所以,小鼠一句“徵繳不力”,由不得別人不起疑。
小鼠卻理所當然地說道:“袁晁魚肉鄉里多年,唐興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怎麼可能配合他上繳八年賦稅,別的不說,就說我們張家集,那十五貫,他就沒有收到。”
“你又如何知道,張家集的十五貫,沒有上繳的?”
這回輪到小鼠一愣。
“那十五貫不是丟了麼?張梆子親口說的,就在今天早晨,我親耳聽到的。”
行了,話說到這裡,可以確認,這孩子就是在撒謊。
十五貫,確實丟了,這個訊息,也在張家集傳開了,不過,小鼠卻不知道,徐鎮川機緣巧合之下,就身在張梆子釋出訊息的第一現場,在那裡,徐鎮川可沒看見小鼠。
至於小鼠在沒有在現場,很明顯,沒有,如果按照他說的,他在現場的話,當時就應當找上台州參軍徐山,根本不會出現城東驛站求見一事。
還有一個佐證,張梆子釋出訊息的時候,正是被朱家惡奴追賬的時候,那惡奴可是口口聲聲要帶小翠去頂賬,如果當時小鼠就在,少不得衝出來給他一頓好打,大家可別忘了,土地廟裡,小鼠可是從小翠的嘴裡聽到的訊息,以他當時恨不得砍了朱六的態度,絕對不會在現場聽之任之。
最關鍵的一點,讓徐鎮川確定小鼠沒在現場,便是他知道小鼠到底在那裡――土地廟!
徐鎮川仔細看了一眼小鼠,心中微微嘆息。
要說這個孩子,確實不錯,不管是張家集傳說中的重情重義,還是八年謀劃要狀告袁晁,都表現出一種遠超他這個年齡所應該有的成熟。
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先是在油鋪門口沒有見到他。
後是在土地廟中聽到了他和小翠的對話。
讓徐鎮川完全可以確定,這小子就是在撒謊。
那麼,問題來了。
小鼠為什麼撒謊?
或者說,他又為什麼能夠信誓旦旦地確定,那十五貫沒有被袁晁收繳?
徐鎮川心中一動。
“小鼠,那十五貫乃是你們張家集今年的賦稅,事關重大,又涉及到張梆子一家,你說怎麼就丟了?”
小鼠眼神略有遊移,順著徐鎮川的問話就說了下去,“是啊,怎麼就丟了?”
徐鎮川一見,心中更有底了,臉上帶笑,聲音越發輕柔。
“你想不想找到這十五貫?”
小鼠愣住了,半晌之後才開口。
“想啊,當然想啊,那十五貫是在張梆子家丟的,要是找不到的話,張家就麻煩了。”
他雖然努力做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不過聲音卻是乾巴巴的。
徐鎮川哈哈一笑,“這麼著吧,徐某不才,早年行走江湖的時候,倒是學了一手先天數術,要不……我來給你測上一個字,看看這十五貫到底在哪?”
小鼠都懵了,這徐參軍也太不靠譜了,我找他上訪來了,結果他要給我測字?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過小鼠也知道,有求於人,要想成功,要麼利益相誘,要麼滿足對方的條件或者要求,總之,陪好臉、說好話是不會錯的,既然這位參軍想要測字,那就測吧,就當陪著他尋開心了,不過誰家參軍的愛好,竟然是給別人測字?
“既然徐參軍想測,那就測一個吧……”
“好,你說一個字。”
“小人賤名中帶個鼠字,就請徐參軍測一測這個字吧。”
“鼠?”
“不錯,就是這個字。”
“嗯,我來看看,鼠,十四畫,雙數,屬陰,乃是陰爻……”徐鎮川假模假式地掐指測算,突然大叫一聲,“哎呀,這是晦暗之相啊……”
小鼠頓時緊張了,“怎麼講?”
“你看,鼠是十二生肖之首,又常於夜間出沒,這乃是災禍之首、禍亂之源啊……”說著,抬眼看了看小鼠,“這十五貫的丟失,就落在這個鼠上……”
小鼠一聽,頓時渾身一震,隨後馬上翻臉。
“徐參軍,您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算出來,是我偷了那十五貫!?”
徐鎮川看著色厲內荏的小鼠,嘿嘿一笑。
“我再算算啊,一二三,二二三,茅山道士叫小番……”
他一邊嘴裡叨咕各種亂七八糟,一邊偷眼打量小鼠,只見他神色緊張,緊盯著自己手指亂點的左手,雙眼都不帶眨一下的,不由得心中暗笑,隨即板了板臉,突然一聲大喝:
“有了!老鼠愛偷油!
張梆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開了一座油鋪!
這個鋪子,落在老鼠的眼裡還有好麼!?
如果是普通的老鼠,最多到油庫中偷點油喝,不過,這老鼠如果是人的話,自然會偷取張梆子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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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正是這樣,小鼠偷油鋪!”
說完之後,徐鎮川突然長身而起,快步走到小鼠面前,居高臨下地逼視小鼠,口中聲音如同天雷滾滾。
“小鼠,這十五貫,就是你偷的!”
小鼠早嚇得癱軟在地,不停地打著哆嗦,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沒有,我沒有……”
“沒有?你放屁!說,這十五貫,你是怎麼偷的?又藏在了哪裡?”
徐鎮川一見小鼠心神被震,不由得高聲利喝,準備一鼓作氣拿下小鼠,尤其在問話的最後一句,直接給小鼠挖了個坑,只要他張嘴回答,直接就可以坐實了他偷竊十五貫的犯罪事實!
就在此時,房門突然開啟,一聲悲呼,讓徐鎮川功虧一簣。
“小鼠,你怎麼能偷我家的錢財!?”
正是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