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世情牽:亂世美人志 > 第二十一章 思

第二十一章 思

長風嘶鳴,夾雜著嗚咽的哭泣,竟如厲鬼繞身般的怖戾,未被人滅盡的火焰舔著火舌滋溜溜的燒去周圍任何可以燒著的東西,殷紅的血已然乾涸泛著略帶暗黑的色澤鋪滿了到處。

前一刻的繁華落盡,如今四所蕭然。

大軍已然奪下了日澤城,這所從一誕生便受日光潤澤的城池,此刻竟已淪為世上最陰暗的地方,碩大的萬人坑已經掘出,成山的屍體被無情的丟進去,層層堆積,那些前一刻還爆發著生命色彩,書寫著此生最濃墨重彩的一筆的人兒,此刻已經面如死灰,表情僵硬若石膏,他們紛紛睜著眼眸,看著四周獵獵火光,看著四周略有哀慼神色的眾人,看著那站在最前端,白鬚分明,毅然獨立的老人。

這樣一個老人主導了這座城池的毀滅,他自私,任性的用一座城池的性命來祭祀自己妻兒的性命,用一座鮮活的城慰藉著多年前的恥辱。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那已然堆滿的萬人坑,似乎又不僅是止眼於此。

四周奇妙的安靜,嗚咽聲似乎更大了些,眾人心中有悸,面色微變,副將左康見著奇異的沉默,緩緩走上前,微微站在那老將軍的身後側,輕聲喚道:“將軍,可否丟火把了?”

李常似乎被他拉回思緒,方才還精明剛絕的眼神,此刻緩緩漫過一絲哀愁,他淡淡的掃過眾人,再定位在那屍骸上,微微嘆口氣,轉過了身。

“算了,埋了吧。”

眾人的目光跟著那李常的背影,他們的將軍此刻彷彿一下子讓人真的意識到,他真的年逾六十了,他真的蒼老了。

一抔一抔的黃土蓋在那些人的身上,臉上,風聲更加嗚咽,似萬千鬼魂齊齊的悲涼的索命聲,哭喊的冤屈聲。左康看了看,無奈的嘆口氣,接過身後小將遞過的酒壺,緩緩而慎重的將那一壺酒慢慢的傾倒下去。

霍東籬抱手冷冷的看著從淡淡火光中走來的李常,雙目中充滿了鄙視與敵意。看著那人漸漸離自己很近,他攥了攥拳頭,卻又狠了狠心,轉身走開了。

“站住。”

霍東籬止步,冷冷的道:“怎麼,老將軍是想辦我?”

李常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側,也不看他,只是平視前方,北地冬日的風冷得凍骨,這二人似乎感受不到這嚴冬的冷酷一般,一站就是半柱香。

“你從小錦衣玉食,戰無不勝,年紀輕輕便封侯如此,你又怎能理解。”

霍東籬冷笑幾聲,看了他一眼,“你就是用此來控訴你不公的命運?”

李常搖搖頭,嘆息一聲,他眉眼放得很遠,本是炯炯有神的眼緩緩蒙上很虛無的霧氣,他開口道:

“李家在前朝也算享有盛名,先祖早年跟隨太祖征伐,也算小有成就。優秀的血統,且年少成名,因此我輕狂張揚得罪了不少人。後因讒言被先皇派到了邊陲小城緒都戍邊。”李常渾厚的聲音少了平日的威嚴,有著淡淡的離愁。

“戍邊就戍邊,我自認自己沒錯,勤奮執政,訓練新兵抵禦外敵,料想不久之後先皇定會調我回京。可,這一守就是十多年。呵呵,朝中人說烏智聽聞飛將軍在,不敢過境一步。先皇慰我辛勞,勉勵我為國著想。十多年呵,人生會有多少十多年,在那十多年的光陰裡,我遇著了我的妻,也有了自己的孩兒。”

他微微轉過臉,滿臉有些欣慰的看著霍東籬,眼中竟充滿些慈愛的成分,“他若還活著……”

霍東籬一聽,神色也微微暗淡了下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他被烏智人給殺了?”

李常臉上籠上可悲的神情,眼神模糊而又清楚,深遠而又似看著近處幻想的人兒,他緩緩的欲抬起手,還未抬起卻又似清楚的意識到不可能一般頹然放下。

“他死了,被他們剁成了一百八十一塊,扔回了城樓。”

霍東籬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他慘笑道:“他們說,我擊退他們一百八十一次,這便是我應當付出的代價。”

他有些不敢回憶當日,卻日日夜夜終在回憶。辨不清手腳,面目,看不清五官,身形。好好的一個陽光青年此刻竟如一團肉泥一般癱軟的躺在冰冷,高高的城樓上。守將圍了一圈,無一人敢上前。

他登上城樓,周圍的人緩緩讓開,那樣的沉重,那樣的哀傷,不,他不要,那根本不是自己孩兒,他們為什麼如此表情。可任自己再怎麼不願承認,不可置信,那的確是自己的骨血,的確是小時喜歡騎在自己肩膀上揮舞小木劍的孩兒,的確是喜歡張揚的笑著驕傲的依偎著他寬廣的胸膛的孩兒,的確是的,的確是的呵。

城樓之下,那些人囂張的尖笑著,他猛然站在城垛上,舉箭便要射死他們!卻見自己妻子蓬亂著頭髮,凌亂著衣服的出現在那兒。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箭再也射不出。

李常深深吸口氣,徑自往前走去,“你若要怨也由得你,只是,再莫出現今日之事了。”

霍東籬看看那人離開的背影眼神中若有所思,想起自己曾向獨孤狸埋怨花爻一直有些畏首畏尾的做法時,獨孤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滿眼含笑卻又有些蒼涼的說了一句話。

他說:“若非真的經歷過那些痛楚,又怎能感同身受。”

霍東籬回望了一下身後不遠處的萬人坑,神情有些無奈。

嗚咽的風捲著破碎的旗幟瑟瑟發抖,回望南方,可能太平盛世?

回到帳中,阿蠻已然背身躺在榻上。蜷縮如一隻小獸般,霍東籬走到她榻前一丈處,似乎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這個初臨戰場就面對如此場面的人,但只是輕輕的嘆口氣,回到自己床上。枕臂仰躺,看著頭頂的床幔,苦笑了一下。

勸慰又有何用,這本就是流血成河的亂世,本就該是血與汗,淚與痛相互織就而成的歲月。這不過是萬千仇恨,冥冥天意下的一次縮影,不過是一種掌權者憑藉一人喜好撻伐生命,鞭笞靈魂的手段。

他慢慢閉上眼,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那遙坐金鑾殿,俯瞰一切的聖上。他可否有著一顆仁愛之心,寬恕眾生?隨即輕笑著搖搖頭。

怎麼可能。

外間榻上傳來輕微的翻身聲,霍東籬睜開眼,還是開口問道:“阿蠻,你還好吧。”

得不到應答,霍東籬卻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不是每個人都能放開仇恨的,這橫亙在兩國之間的或許只有仇恨。”霍東籬仔細的聽了一會,外間已無聲響,以為阿蠻只是睡夢中的翻身,隨即自己也翻身向外閉眼而睡。

“只有,仇恨……”外間阿蠻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自苦,“少將軍,那你呢?如果有朝一日你亦遭受過他那般的痛苦,你可,可會用烏智所有人的鮮血來,陪葬?”

霍東籬一愣,黑暗中他眼睛閃爍著異彩的光芒。

曾經,曾經因為自己的一時口快對那人說了句:“有朝一日,必將鐵蹄踏向烏智王庭。”那女子一瞬間褪下略帶感傷的神情,瞬間變得拒人千裡之外的鋒芒畢露,她冷然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她問:“張東籬,你是因為什麼要執著的秉承這樣的信念?”

阿蠻似在自言自語,語氣有些空洞,“是呵,世上哪來的互存,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殺來殺去,可是為什麼呵。”

霍東籬皺眉思索,為什麼,為什麼。

經過自己努力方才換來了馳騁戰場,意氣抒發的時光,他不覺得戰爭有多殘酷,他只覺得自己生來便是屬於這戰場之上,他敏銳剛毅,果敢決絕,每擊必中,每戰必勝。

他理所應當的認為這便是身為朝音男兒當做的事,開疆拓土,保家衛國,責無旁貸,義無反顧。他甚至用自己的赫赫戰功堵上了悠悠眾人的是非之口,蒙上了他們曾經帶著鄙夷的眼光看向自己的眼睛。

可,如今他竟然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敵,哪些該殺了。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東籬傷的便是你!”回想起幾個時辰前自己所說的話,竟如同鏡面一樣*裸的反饋著,諷刺著自己。

何謂為,何謂不為。

戰場殺敵,割下敵軍將士的頭顱,是為為,戕害婦孺,無動於衷的目睹慘狀,是為不為。

可,世間哪有這麼多涇渭分明之事,世間哪裡只是黑白兩色這樣容易辨認清楚?!

他閉上有些沉重的眼睛,似乎在回答她,似乎又只是同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東西說,他低聲道:“我不知道。”(未完待續)

『加入書签,方便閱讀』
推薦閱讀:
絕世武聖襲魔總裁太腹黑:蜜寵嬌妻,咬一口騙妻成婚妖嬈至尊:魔主,你別跑!神級融合系統少年妙手護花鮫人老師求放過網遊之絕代天尊美利堅倉儲淘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