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蔽的山洞內光線幽微,水聲潺潺,葉爻定定凝視眼前的男子,絲絲縷縷的陽光照在他絕美的面容上,漆黑的髮絲宛如星河垂瀉,風華無限。
這般男子,附在自己耳邊說著那樣讓人心動的話語,換了尋常少女,只怕早已把持不住了吧?
顧西陌笑盈盈望著她,心裡在揣測,這樣一個外表堅硬的女子,卻每每在被自己撩撥的時候展現出某種不知所措,想象著那張清冷面孔微微泛上霞光般的紅暈的模樣,他覺得很愉快。
然而這次他錯了。
面前的她一動不動看了他半晌,忽然淡淡莞爾,“左相大人這算是在向小女子求婚嗎?還請備好彩禮、寫好聘書,八抬大轎前來。”
他微微一愣,撩著她青絲的手指忽然被她反握住,她認真地看著他,似乎思索了一下,繼續道:“相信左相府送出的彩禮定然不會是庸常俗物的。”
手肘忽然被他壓住抵在身後石壁上,他眼神灼熱而複雜,俯身在她耳畔低語:“你知不知道……挑逗我的後果?”
吐息灼熱而溫柔,在她頸側。
葉爻面容冷靜,毫不避讓的回擊:“我只要一個真相。”
他微微一僵。
兩人之間那原本有些曖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固。
“那天在密道裡你對我說的話我記得很清楚,為什麼我的血不能輕易使用?你千方百計引我接近七殺劍,究竟是什麼目的?要我配合你扮作情侶,除了要掩蓋陸鴻涯他們的目光外,也是為了更方便接近我吧?我說的沒錯吧?”
她語氣沉著冷靜,目光卻如刀鋒一般,寒意深深,將他鎖定。
壓著她手腕的手突然冰涼。
他臉色更加蒼白,忽然念及什麼,退到一旁,蹙眉按住胸口,俯身咳嗽了幾聲。
葉爻心頭狠狠的一揪,但還是咬了咬牙沒有走上前,
她知道,這是無比關鍵的時刻,畢竟現在疑團越堆越多,她也感覺到自己越發被動,彷彿一舉一動皆在他人掌控之中。
她必須要衝破束縛,看清楚一切背後隱藏的東西。
顧西陌,或者說玄影,顯然是知道很多,卻唯獨對她隱瞞。
這究竟是出於保護,還是有不為她所知的算計在內?
他容顏若雪,似乎無力支撐,懶懶靠在石壁上,唇邊一絲苦笑:“帶你來這裡,是為了告訴你一部分事實,然而有些東西,你現在還不能知道,而且,知道了也沒用,以你現在的能力,自保尚且不足,何況其他。”
他眸中光芒閃爍,面上淡淡疲倦。
那是一種獨自一人揹負了太多的神色。
一把雪亮的短劍忽然加到了他頸間。
她冷冷注視著他,毫不猶豫地一字字逼問:“你說不說?”
陽光不知何時變得黯淡,遠處天邊沉暗的烏雲緩緩挪移,逐漸堆積,風漸漸冷了,吹動周圍藤蔓,帶來陣陣寒意。
他毫無反應,容色淡淡,只一雙豔絕的眸子輕輕流轉,裡面倒映著她的面容。
猛然回憶起,怡香苑的那個夜晚,夜風輕柔,月光明亮,幽暗的室內,她亦是這般,毫不憐香惜玉地用劍威脅他……扒衣服。
她忍不住在那雙幽深惑人的眸子裡恍惚了一下。
突然一身冷汗!
只片刻之間,手上短劍被劈手奪過,她一驚,力道加大,鋒利的劍刃在他手上劃過,鮮紅的血瞬間大滴大滴地滑落,觸目驚心。
他卻毫無遲疑,一翻身擺脫了她的控制,緊接著不容她反抗,右手狠狠一拽,將她再次抵在石壁上。
沉悶的呼吸聲越發急促。
被她劃傷的手依舊血流不斷,他卻只抬眼,帶著濃重的倦意深深望著她,語氣淡淡,“對不住,方才迫不得已用了攝魂術,”又掃了一眼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的手中短劍,劈手奪過,“放心,我不會傷你。”
攝魂術,傳說中異域一種憑雙眼控制人心智的秘術,據說修煉者要承受浴血換皮之痛。
她卻只怔怔看著他流血的手,鮮紅的血如妖豔的花朵綻放在他如玉般美好的指間,血紅與蒼白對比觸目驚心。
不……她其實並沒有真要傷他……
茫然地抬眼,看到他柔和而憐惜的目光,她聲音瞬間沙啞:“你到底為了什麼,要做這一切?”
靜,水聲越發明顯。
“不如你先告訴我,天機閣那時候,你為何明明覺察了我的身份還要一路上幫扶我?”他目光異常通透,靜靜看著她。
她呼吸莫名的急促。
某個念頭不斷跳躍出來,又被她強制地壓抑回心中,她閉了閉眼,默然。
“吧嗒、吧嗒”耳邊的聲響促使她微微一震。
是他手上的血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空氣中瀰漫著因他血液流出而越發濃郁的魅惑香氣,清涼而優雅。
“那是因為你至少不願意看到我出現生命危險,在那樣一個境遇下。”他毫不留情地替她回答,遲疑了一下,聲音含了淡淡笑意,“甚至,你對我存在好感,葉爻。”
她瞬間呼吸一窒。
冷汗浸透了背後衣衫,冷風灌進來,她一個激靈。
天色不知何時變得昏暗,風中攜帶了陣陣溼潤涼意,周圍一切閃了閃,光芒在一瞬間照亮。
他的容顏在閃電的冷光下越發清晰。
醞釀了許久的暴風雨似乎突然衝破的約束,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四面八方席捲而來,以傾盆之勢澆灌而下。
雷聲猶如天怒,猛的敲擊在葉爻心頭。
她臉色瞬間蒼白,一時間忘卻了身在何處,下意識伸出手臂緊緊擁住了眼前的身軀。
他被愛到了傷口,似乎悶哼了一聲,卻愣住了。
那女子緊緊抱著他,身軀僵硬緊繃,頭埋入他懷中,急促緊張的呼吸掃過他胸前肌膚,微微的癢。
他感到自己胸膛中一股烈火灼灼燃燒。
感受到她在微微顫抖,冰涼的手指緩緩附在了她耳邊,他柔聲道:“別怕,我在。”
她沒有反應,只是怔怔抱緊他。
記得前世的她就十分害怕打雷。
那時候,她記憶中那個時常笑眯眯逗她開心的父親還在,一到了打雷下雨的時候就將她摟在懷裡,父親的胸膛溫暖而踏實有力,她彷彿一下子就能安心起來。
父親總是揉著她的頭髮,寵溺地說:“就算是女孩子,總是這樣怕打雷怎麼行,女孩子將來都是要嫁出去的。”
她不懂,愣愣看著他,“嫁出去怎麼了?嫁出去我也有爸爸。”
臉頰被捏了捏,父親溫柔地笑,“傻丫頭,等你嫁出去,會有另一個男人照顧好你,幫你擋風擋雨的,到時候就輪不到爸爸嘍!”
她卻聽得要哭了,“為什麼要另一個男人?爻爻要爸爸,爸爸不準離開!”
車禍發生那天,也下著雷雨。
醫院的人通知她去認領遺體,母親忙碌著後事的各項事宜,她縮在醫院的角落裡,光潔的地板上倒映著她孤獨的身影。只是靜靜的抱緊自己的膝蓋,茫然地看著。
天空暗沉,雨點淅淅瀝瀝澆在醫院的玻璃窗上,周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
這世界上唯一肯借她肩膀依靠的男子、他的父親,不在了。
……
她從回憶裡掙扎出來,發現自己正將臉貼在顧西陌懷中。
不需抬頭,便可見眼前一抹誘人的精緻鎖骨、如玉肌膚宛如凝脂,柔軟發亮的烏髮幾縷垂落胸前,錦衣質地涼華,泛著淡淡光澤。
鼻端一縷異香引人迷醉。
溫柔含笑的戲謔響起:“抱夠了?可還舒服?”
她如夢初醒般從他懷中抬起頭,猛地咬住了嘴唇,輕輕伸手要推開他,卻被他輕輕拉住。
無可奈何地輕嘆一聲,他望著她冷光迸射、含著微微窘迫的眼,“不就是怕打雷嗎?何必這樣拿自己的攻擊性當作保護殼呢?”他憐惜溫柔地撫著她的指尖,“把別人對你的所有關切都裝作漠然不知,葉爻,你終究是個女子,即便再頑強,也是需要保護和依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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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爻臉色發白,掙了掙,他不肯鬆手,她便張口咬下去。
餘光忽然瞥到他另一只手上滑落的鮮血,不禁僵住。
他的聲音春雨般溫柔,“你不肯信任別人,對外界充滿了警惕,就像一隻野獸,把自己的心封在籠子裡……”
“放手!”她皺著眉打斷他,呼吸短促,胸口悶悶的。
閃電的亮光再次劃落,一霎間她腦海中驚現無數模糊的、零碎的片段,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呼喊、有狂風暴雨、閃電雷鳴的嘈雜。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風雨摧折著枯樹,懸崖邊的身影清絕蕭索……
那情景明明陌生,卻像是深深刻印在淘海中的。
淒厲的女子呼喊著某個名字,她睜大了眼,按住頭顱,向前飛奔著,想要聽出那個名字是什麼,眼前卻只有一個朦朧的幻象……
“轟隆——”
一聲巨響,一瞬間眼前彷彿天崩地裂,葉爻緊緊閉著眼,全身開始劇烈的顫抖,無數的夢魘飛旋環繞,陌生而淒厲的聲響步步緊逼!
顧西陌感到手上一股大力傳來,拽著她的手竟被強行掙開,葉爻的身影消失在山洞之外。
她感到自己彷彿置身懸崖邊上,冷風狂烈吹襲她全身,冰冷的雨點如鋒利的刀刃切割著她的肌膚 ,痛楚深入血脈,直到靈魂,有撕裂般的疼痛。
她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著站在雨中,雨絲澆溼了她的長髮,緊緊黏在額前。整個身子都在劇烈的顫抖,猶如置身地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