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如同散了架一般陣陣作痛。
葉爻咬住牙關支撐起身體,抽出腰間短劍,在岩石上借力,吃力地緩緩站起身。
四周已經沒有了任何通道,顯然,這條瀑布是通向峰頂的必經之路。
她現在可以選擇下山,絕對在過關範圍內,但她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她還記得卓一谷的囑託,她必須要在儘快的時間內進入景炎國的軍營,所以在華雲山莊的時候要想盡辦法去爭這個風頭,儘管她其實不願意這樣。
只有引起山莊中重要人物足夠的重視和青睞,她才有可能在三年後的推舉中脫穎而出,不至於太被動。
她靜靜地盤坐在岩石邊,閉上眼,嗅著空氣中清新帶著草木香的淡淡氣息,緩緩調動體內微弱的內息。
她必須要儘快調整和休息,以備充足的體力。
水聲響亮,那女子獨自一人安然坐在草木叢間,神態寧靜,似乎已與這周圍融為一體。
“什麼?居然還有人沒有回來?”
中央廣場上接到弟子稟報的風一兮吃了一驚,忍不住用手按住了桌角。
負責清點人數的小弟子有些忐忑地回答道:“長老,我們幾個師兄弟將回來的人數清點了五六遍,真的還有一個沒有回來。”
風一兮握住桌角的手縮緊了幾分。
“看來這次和往常不一樣呢。”身側響起醇厚如酒的嗓音,帶了一絲戲謔的笑意。
風一兮下意識看向身邊青衣帷帽的男子,卻見那人以手支頤,姿態慵懶,悠悠然看著上陽峰的方向,目光幽深。
顧西陌忽然回眸一笑,看向風一兮,“在下斗膽提個請求,不知長老可否幫這個忙?”
風一兮眉頭一皺,微微冷笑:“恐怕要讓顧相失望了,我華雲山莊規矩森嚴,無論如何是不能允許他人在此時上上陽峰的。”
對方眸光流轉,笑意盈盈道:“長老說笑了,在下再怎麼膽大妄為,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面違反莊規啊,在下只需長老提供一把琵琶即可,在下自有用處。”
風一兮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這又確實不在禁止範圍內,沉吟了片刻,命人取了來。
顧西陌伸手接過,抱在懷裡打量了幾眼,口中輕嘆道:“雖不比我慣用那把‘鎖情絲’,卻也算是不錯的材質了。”
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撥了撥絃,清脆悅耳的響聲令人聞之心中清淨,顧西陌輕輕一笑,眼眸中盪漾起漣漪,“音質尚可。”
風一兮瞧著這位怪異的舉動,又見他挑剔自己莊裡的琵琶,哼了一聲,將頭轉向一邊。
廣場角落眾人休息處,癱坐在沈非花旁邊的小布丁忽然神色一喜,跳起身來向外探頭。
沈非花一把將他拉回身邊,沒好氣道:“看什麼呢,身體又好了是不是?葉爻還沒回來,你給我老實會兒!”
小布丁撇了撇嘴,卻壓抑不住眸中的興奮,“是顧大哥要彈琵琶……”
沈非花有些沒反應過來,“顧大哥?哪個顧大哥?”
她起身,正看見那身材修長的男子微微垂眸,神色安靜,墨髮披散在身側,那撥弄琵琶的風姿優雅中透出幾分那人慣有的慵懶愜意。
小布丁一臉崇拜,有些驕傲地道:“你不知道,顧……顧相的琵琶在京中可是一絕,多少閨閣女兒家做夢都想聽呢。”
沈非花嘆了口氣,聳了聳肩道:“我可不懂這個,只希望葉爻能快點回來。”
輕靈如玉碎般的聲音飄蕩在山間,曲中透出縷縷相思纏綿之意,聞者俱是心神一蕩,那琵琶聲竟似能惑人心智,引人遐思。
此刻,正打坐閉目的葉爻輕輕睜開了眼。
是她的幻覺嗎?她居然聽到有人在彈琵琶。
那曲子婉轉風流,如崑山玉碎、百鳳齊鳴,僅僅是悅耳也便罷了,偏偏那曲中不盡的綿綿相思之意,她不知怎的,聽著竟有些心跳加快。
左手掌心灼燒般的熱。
葉爻緩緩站起身,目光灼灼,看著中央廣場的方向,那琵琶聲想必是奏於空曠之地,因此能傳地很遠,連她都能聽見了。
就在她默默出神之際,曲調忽然轉為激昂,似冰河鐵馬,踏破重重山隘,豪放疏狂,聽來熱血澎湃,想將那萬里如畫江山踩在腳下。
葉爻身子震了震,她忽然明白了娜彈奏者的心意。對方是想借這曲子激勵在遠方的她。
她望著那遠方山間蔥蘢翠色泯然一笑,悠悠道:“喂,你也太有些小瞧我了,我哪裡是那麼不堪一擊的人呢。”她回眸,眼中煞氣一閃而過,緩緩道:“我既然來了這裡,必然是要上去的。”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她,她也只是輕輕一笑,再次看了看那手掌心的紅芒,覺得它很溫暖。
她朝著那曲聲來源方向遙遙一抱拳,“謝了!”決然轉身,颯爽身姿迅速朝著山頂的方向而去。
雖然身體疲軟無力,但她只要還邁得動步子便不能放棄。
她手裡緊緊握著隨身的短劍,憑著自身十餘年來跟隨卓一谷在山間磨礪出的經驗,迅速尋找出容易落腳的方向,朝著瀑布上游前進。
越是離得近,那水聲越是震耳,轟鳴的瀑布激盪聲幾乎佔據了她全部的意識。葉爻牙關緊咬,在水流的沖刷下穩住身形。
藉著奔騰而下的水勢,隱隱可見瀑布劇烈沖刷下,堆積的岩石和聳立的草木間竟有一柄柄倒插其間的長劍,劍身由於不斷被水沖刷,暴露在日光下的部分光可鑑人,遠看如一道道秋水長虹,分外奪目。
由於草木和水流的遮掩,只有到了近處才能看清這些倒插在這裡的長劍。
葉爻仰起頭,卻只能看見瀑布高高地懸掛,她甚至不知道向上還需要多遠能到達山頂。
輕輕吸了口氣,內力還是絲毫提不起來,她只能儘量的放鬆身形,輕身越過那一把把鋒利的劍刃,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會被劍刃所傷,所以她只有小心翼翼,沒過多久,後背衣裳已是大汗淋漓。
她突然明白,這些劍雖然看似毫無規律得隨意插在這裡,但卻隱隱無相環繞,組成一個無形的劍陣,這劍陣之氣特之處便在於是建立在懸崖瀑布之上。若是在平地之上,只需精通陣法破解也不是全無可能,然而在這等急速的水流之下尋常人根本無從下手。
這也就是為什麼數年來都幾乎沒有人登上山頂。
她在腦海中飛快回憶著卓一谷傳授她的各種有關陣法的破解方法,心中忽然一動,突然清嘯一聲,身形一展,縱躍到右前方一柄寬背長劍上,左腳前踢,試圖將其中一把彈出石壁,結果卻只是是那劍身發出一聲轟鳴,她這才記起自己內力全失的情況下腿腳上的力道也大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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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中目光忽然瞟到兩側山隙間盤桓生長的粗壯藤蔓,不禁一喜,謹慎地向那邊湊近了些,她試著用力拽了拽那根藤蔓,將它用力拽出長長的一條,將其一端緊緊系在了那柄待要拔出的長劍一端,自己則用手握住了另一端,然後穩重身形,看著崖壁上那顆老樹,心想成敗在此一舉,咬了咬牙,用盡全身力氣向外一甩。
粗壯的藤蔓在雙方的拉力下驟然繃得筆直,不可抗拒的反彈力幾乎將毫無內力的葉爻從岩石上甩了出去。
葉爻咬破了嘴唇,感到手心被藤蔓摩擦得麻辣辣的痛,但她知道一旦放手就會功虧一簣,右腿被下方離得很近的尖銳劍尖瞬間劃破,殷紅的血滴落入水中。
只聽得“嗆啷——”一聲銳響,那把劍終於被拽了出來,葉爻縱身一躍,抬手緊緊握住了它。
冰涼的劍柄與灼熱刺痛的手掌相遇,竟彷彿牢牢粘在上面一樣。
葉爻卻顧不得看劍,面色肅然,抓緊一切時間向後退去,躲開了瀑布的範圍。
轟然一聲巨響,緊接著所有的長劍都似被這巨響驚動,發出陣陣龍吟,清瑞的聲響混合著水聲響徹整個山莊。
遠處,顧西陌撥弄琵琶的手指一頓,眸光微微流轉,唇角卻出現一抹笑意。
風一兮霍然站了起來。
不遠處謝君桓目光陰冷,恨恨地看著上陽峰方向,滿是怨恨不甘。
沈非花和小布丁在聽到聲響的那一瞬飛快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喜。
天柱峰上,靜室中閉目而坐的陸鴻涯突然睜開了眼,目光犀利而幽深,良久,輕若虛無的嘆息聲隨塵煙逸散在幽深的青雲閣中。
命運,還是不肯放過他麼……
葉爻還是低估了這個劍陣被破解後的爆發力。
數千把長劍突然齊齊一震,隨著山勢晃動,無數的碎石滾落,水珠四濺,一道恢弘青光突然迸射而出,瞬間映亮了整個山崖,數千把長劍突然齊射而出,紛紛掉落到水中,其景象之壯觀遠遠超出了葉爻想象。
那道青光猶如長虹貫日,光彩奪目,閃爍了一陣後化作萬千細碎光影,如雪片洋洋灑灑散落山間,最終消失不見。
沒人注意到,一道輕若流雲的水藍色身影,身形如電,飛快地向這邊趕了過來。
而葉爻,在清光照進雙眼的一霎,不知怎的全身一震,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的左手掌心,那奇異的圖騰依舊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