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是你我最初相遇的地方。”
扶澤不解，他的記性一向很好，倒是不記得有這樣一處，可是記憶中，他好像沒來過此處。莫不是阿五一直以來認錯了人？
想到這裡，扶澤也顧不得身上的不適，直接抓住江築的上衣，急切的問道：“你……你是不是……是不是認錯人了？”
“？”江築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待他回過神，便一把將扶澤摟緊懷裡，下巴抵在他的頭頂，嘴角的笑快要溢位滿心的歡喜。
“小澤真是可愛，你先聽我慢慢道來。”
“好，你說。”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就死定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殘冥澗，你知道我當時看見你的時候，心裡有多震驚嗎？”
“怎麼，被我的驚世容顏驚到了？”
“嗯，小澤說的都對，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會在那裡見到你。”
“那你以為，會在哪裡見到我？夏侯家？還是哪處有意思的地方？比如衣戈御音坊旁邊的妓院，亦或者南風館？”
扶澤說這話，純屬玩笑，他是不排斥那些地方，但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過去溜達。
剛剛吃飽的江築哪裡會想那麼多，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尖尖被別人偷看了，心裡很不爽，當即便問道：“哦，御音坊？你可知在何處？”
“訾宿國唯一那處將青樓與南風館並肩的地方，你還是別問了，難不成你想去？”
江築悠悠回道：“不想。倒是，衣戈竟然將她的那個破樓建在那裡，回頭我就去幫她拆了！還有，等我有空了，就去告訴古姑母，將她帶回去好好看管著，一個姑娘家的成天在外面溜達算是什麼事！”
“阿嚏！誰在背後說我壞話！”衣戈看著下面正襟危坐的眾人吼道。
自是無人敢應話，大家都老老實實的跪坐在地，等著聽候指令。
江築默默在心裡給衣戈安排好她今後的去處，才接著剛才的話緩緩道：“小澤怕是不會信，我身帶上一世的記憶……”
江築的話剛說到此處，他便感覺到扶澤的身體微微有些僵硬，江築便立即低頭看去：“怎麼了，小澤，你是不舒服嗎？”
上一世的記憶？扶澤的臉色有些發白，七十年前，他還是那個讓陰陽兩界聞風喪膽的瘟神一般的存在，江築那時候怎麼會認識自己？那他的前世是誰？
見扶澤好像想起了什麼害怕的事情，江築忙停下腳步，“怎麼了？小澤？你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
“你……你說你很久之前就認識我？”認識那個被大家趨之若鶩的我？
“也不算很久之前，若真要指定一個時間，那大概是上輩子的事情，上輩子你還是你，我也依舊是我，是晰雲宗的少宗主，是雲家的得意弟子。上輩子與此生最大的差別便是，那個你不屬於我。所幸，瀛洲那邊的少主出事了，為了某種原因，他們便將時間倒流回之前，事情尚能有所迴旋的時候。”
江築說這話的時候，腳步有一刻的停留，但是很快，他便恢復的原本的速度前進。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踏過遮擋視線的枯木林，出現在二人面前的便是一小處世外桃源般的一處沼澤。只是這是扶澤此生見過的最唯美的小地方了，周圍安靜的神秘，淡藍色的不知名小花靜靜地臥在邊緣，一簇一簇的盛放，彼此簇擁緊挨著。雖然樸素到泥土裡，卻在散發著它們獨特的吸引力，靜默的傳承著古老的語言。
江築抱著扶澤繼續往前走，他好像知道這處沼澤哪裡才是最堅硬的，每每一隻腳踩下去，就是乾燥的地面，他走的很穩。
“這裡是一處陣法吧，阿五可是早就看出來了？”扶澤打量了一圈周圍的景物，除了江築腳下詭異的步伐，其他的真的只能用鬼斧天工來形容，一處處
一幕幕都是自然形成的，絲毫看不出什麼人為的痕跡。
大概是前面走過那片枯木林太過衰敗與寂靜，這處藏在深處的沼澤倒是很少被外界所擾，它還保持著自己安靜的最初的模樣，好似正在等著它真正的主人的到來。
“阿五，你看，那邊的一點光是什麼？”
“螢，你應該很喜歡的。”
“螢？我上次在齊陵那裡泫雅跟我說過，鄉野間會有，以前沒怎麼注意，沒想到這裡竟然有這麼多……阿五，這個會不會有些太多了？”
撥開前面一堆亂堆的爛木頭，江築抱著扶澤走近那堆木頭後面的一處山洞，隨著他的動作，那些螢火蟲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召喚般，紛紛朝著洞裡面飛去。
洞口僅容一人透過，江築抱著扶澤是肯定進不去的。
“阿五，放我下來吧，我又不是不能走。”
“好，你小心些，再磕著碰著撞著自己，看我怎麼收拾你！別忘了，你現在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是我的！你不準……”
扶澤頓時感覺頭大，趕忙保證道：“不會不會不會的！阿五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看自己的身體的，保證讓它一丁點傷都不會受的！我保證！”
說罷，扶澤便繞到江築的身後，將他推著往山洞裡走，“阿五，那你先走吧，我怕一會會出現什麼‘危險’，我就好好保護自己，你就好好保護我！”
江築嘴角掛著欣慰的笑容，在扶澤的輕推下，踱著步子先一步走進了他佈置許久的山洞。
扶澤跟在他身後進去的。
剛一進來，便被江築一把撈到懷裡，江築的另一只手繞過扶澤的膝彎，便把他抱進了自己懷裡，頭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扶澤耳根通紅，“阿五，你！”
“小澤害羞的模樣真是好看，看的我又……”
“住口！”江築的眼神那麼明顯，扶澤又不是見了一次兩次，哪能不知道他在指什麼，只能毫無威脅力的喊一聲，表達自己的控訴。
江築本也只是逗逗他，目的達到了便收斂些許，況且，今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這個。
“小澤，你知道嗎？上輩子，你我就是在這裡相遇的，那時的我滿身滿心的傷痕，我從高高在上的少宗主、得意弟子，一下子落入地獄之中，我是那樣一個自負的一個人啊，怎能忍受這樣的事情呢？所以，那段時間的我可謂是最轉不過彎最難看的時候了。而上天竟然讓我在那樣一個艱難的情況之下遇到了你。”
“小澤，遇見你，是我上幾世修來的福氣，我不止一次的心裡慶幸，自己還記得那些事，這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我回來找你了。小澤，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嚮往你……”
周圍聚集的螢越來越多，但是它們就像是安靜的聽眾，總是與二人保持著距離，卻又恰到好處的照亮二人前進的道路，螢獨特的泛著綠色的黃光十分溫暖神秘，引著扶澤一步步走向山洞深處。
江築繼續說著，扶澤就安靜聽著，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江築那自信冷傲的外表之下，竟藏著這樣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我是被雲家核心弟子出賣的，他做的很絕，是決心要置我於死地的，他用藥事專門用來懲罰雲家犯錯的弟子的，食用後至少一天之內無法運轉靈力，在那樣的情況之下，雲家內外竟然都相信鎮族之寶——崆峒印，是我偷走的。那個一直蟄伏在雲家的人這才進言用藥。大長老本是想留我一身清白，但是百密而有一疏，他沒想到，自己安排的最放心的弟子才是最後的黑手。”
“是誰？”
“雲十二，少年的年紀卻依舊是稚童的模樣，我想，那些人是怕十二長大之後，被人發現他與雲曻長得不相像吧。只是，上一世，雲家沒有找到真正的雲十二……”
“那，你現在找到了嗎？”扶澤看著江築沒有什麼特殊表情的面龐，心裡已經隱約有了答案。
江築先是點頭，後輕輕搖了搖頭：“或是說造化弄人吧，十二他最終還是去了自己應該去的地方。小澤，一開始，我本不打算告訴你這件事的，但是我想，你是有知道事情真相的全力的。”
扶澤的腦子“嗡”的一聲，他突然有些害怕知道答案了，或者說，在他心底，已經有一個答案正慢慢的不受控制的妄想浮出水面。
江築咬了咬牙，放緩的步伐往前走著，語氣中卻是透露出少見的不忍：“他出生之前，族內封閉已經的秘境突然出現，上一任看守者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秘境需要一位新的看守者，讓那個人，就是尚未出生的十二。縱使家主如何不捨，也不能拿一整個家族開玩笑，家主夫人倒是樂觀，只是怕是也只是表面上不想讓大家擔心吧。”
“十二出生那天，秘境正式現身於世人眼前，自那以後，便再也沒有人能追溯到秘境的蹤跡……直到，那天……樂乘將靈魂獻祭……”
接下來的話，江築沒有說完，樂乘當時的魂魄已經被別人抽走了一部分，就算不獻祭，他也活不了多久。只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雲家的孩子，竟然會在湘陽派內長大。
“那清徐道長……”
“是雲家大長老的師弟，據說當年是專管雲家孩子啟蒙的長老，人很好。只是在十二出生不久，他便消失了。”
“怪不得，樂乘師父的一舉一動，竟與你有些相似。”
江築心疼的摸了摸扶澤的頭，“小澤莫要傷心，都過去了，那位道長，也已經回不來了，況且，樂乘被他教導的還不錯，至少他還知道保護你。”
扶澤知道江築只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一想到那曾經不到他腰間的小蘿蔔頭就這麼再也看不見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守著那寂靜古老的秘境，便止不住替他淒涼。
“那假的那個雲十二，現在還在雲家嗎？”
“沒有，樂乘出事的那天，我就猜到了，怎會任由他糟踐雲家。只是他的下場，你也別問我了。”
“嗯，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只是上一世的我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硬是在雲十二的手下栽了跟頭，直到臨死也不知道是誰害了自己。但是，好在，我認識了小澤。”
說話間，江築停下了腳步，他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將自己的頭埋在扶澤發間，嗅著獨屬於這個人的味道，便安心了。
“小澤上一世啊，跟現在還是一個樣子，一樣的善良與客觀，我尤記得，那時的你身上穿的衣裳破碎到已經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了，小澤卻每天都笑著勸我多吃些飯，明明知道我被下了毒，可能沒有多久了，卻還是每天都笑意盈盈的勸我樂觀，你的笑啊，一如往昔的燦爛……與我而言，小澤已經是心頭的一道無法抹去的念頭，得不到是不行的，是絕對不行的。”
“只是，近距離接觸小澤之後，我發現，哈哈哈哈，原來小澤是這樣一個有趣兒的人啊，你總是出乎我的意料卻又讓我念念不忘。”
扶澤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雖然是在吃前世的自己的醋，有些彆扭，但是扶澤還是問出了口：“你覺得，是他好，還是現在這個在你懷裡的人真實呢？”
江築被他的樣子逗樂了，他動了動，將自己的臉埋在扶澤的脖間，感受著他的戰慄，江築低聲笑道：“自然是你，若真的要說些什麼，上一世那是執念，是對光的追逐；現在，便是第一眼就看中的，是說什麼也不會鬆手的人。”
“小澤，這是我們當初窩藏著的小山洞，這一世，我提前找到了它，並將一切我認為好的東西都安放在這，你喜歡的桂花釀，我親手釀製了上千壇；你喜歡的陣法符籙，我親手謄抄了雲家所有有關的書籍；你喜歡的烤魚，我也學會了，味道還不錯，有時間要嚐嚐嗎？”
說著，江築鬆開了緊緊抱著扶澤肩膀的手，慢慢的將他放到地上。
看著恍若夢境的山洞，扶澤只覺得眼角洶湧的厲害，他這一生雖然沒到過這裡，但是，他的靈魂應該是記得的。
“小澤，那曾經護著你的千年寒玉冰棺，也在這裡哦。”
“什麼？你……”
“只要是你的，我都存著呢？來，小澤，我做了好多件你的衣裳，樣式與我的一模一樣，我呢，就穿著你喜歡的黑色……”
扶澤的思緒突然一滯，趕緊走開江築兩步，警惕的問道：“你，你想幹嘛？”
“不幹嘛？反正這裡就只有你我……”
“阿五……唔……不要……江築！雲子都！你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