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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深入狼穴(三)

侯召九邀請軒轅昭三人到畫舫吃酒,軒轅昭等人在前面邊走邊聊,畢宗卿在後邊磨磨蹭蹭疑神疑鬼,擔心這位侯大官人擺的是鴻門宴。

他把想法給嶽鍾麟說了之後,嶽鍾麟默然一笑,悄聲對他說道:“畢老二,你這是杞人憂天了,趕緊把心放回肚子裡吧,就是算是場鴻門宴,那也是兵不血刃,純酒色誘惑,到時候你只管坐懷不亂就行了,萬事都有咱家老三呢。”

畢宗卿對嶽鍾麟的話將信將疑,不過瞅了瞅前面老三一副閒庭信步泰然自若的樣子,一下子心寬不少,嶽老大說的沒錯,天塌下來不是還有老三扛著的嗎,我畢老二怕個逑啊!於是一拍屁股緊跟著嶽鍾麟跳上了畫舫。

這艘巨無霸畫舫外表看上去花裡胡哨,像是秦淮河上豔俗粗弊的妓館遊船,可是軒轅昭三人登上去一看才知道,船艙裡面就像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裝飾得相當豪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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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板上鋪著純白色的長絨羊毛地毯,紫檀木的桌案,黃花梨木的座椅,古色古香的蘇繡屏風,流光溢彩的翡翠珠簾,還有一群含苞待放能歌善舞的童貞小侍女,這一切讓人有一種誤入仙境的恍然錯覺。

幾個人在船艙中間的大廳裡落座之後,小侍女們開始像彩蛾一般在裡面遊走忙碌。這些小侍女應該還沒到開笈之年,全都是十四五歲的花季少女,她們有的手持芭蕉扇給在座的官人們輕扇香風,有的端上來裝滿時令瓜果的金銀器皿,有的拎著銀壺給他們沏茶倒水,有的在堂前翩翩起舞,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軒轅昭大馬金刀坐在首席之位,心中暗自吃驚,這個侯大官人當真不容小覷,看這樣子不光是有錢那麼簡單,這裡面的水估計比腳下的湖都深。

他端起一個鈞窯特供的青花茶盞,輕輕呷了一口,然後笑著問道:“侯公子,本官有一事甚是好奇,可否請教一二?”

侯召九愣怔了一下,趕緊說道:“提點大人不必客氣,但問無妨,草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軒轅昭用他那雙含笑的眼睛緊盯著侯召九道:“九侯堡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頗有些來歷,不知可有什麼典故?”

侯召九,九侯堡,兩個名字裡雖然各自只有三個字,卻有兩個字是相同的,是否意味著九侯堡就是按照侯召九的名字取的?這個高深莫測的九侯堡真是他們老侯家的私人產業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這個侯召九的身價可真是不菲啊,說是富可敵國有點誇張,但是能置辦下如此規模的產業,沒有上千萬的家底恐怕想都別想。

侯召九聞聽此話陡然色變,他可能沒有想到這位提點大人會開門見山問這樣的問題,於是掩唇乾咳了一聲,隨即細眼瞄向旁邊默然品茗的賈懷道,看那樣子似乎有難言之隱,而自己卻不方便說。

賈懷道見此情景趕緊放下手中的杯具,不急不徐緩緩說道:“回提點大人的話,九侯堡的名字由來已久,下官重修縣誌的時候也曾提出過類似疑問,不過據縣裡百歲壽星老人講,這個地方原是山前一片荒地,有九戶姓侯的人家在此處安宅,這個名字應該是由此而來吧。”

軒轅昭一邊饒有興趣的聽賈懷道瞎掰,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侯召九的神態變化,只見他聽賈懷道解釋完之後,如釋重負一般籲了口氣,順手拿起茶案上一塊綿軟香巾擦拭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的汗。軒轅昭潛意識覺得這個名字裡面肯定大有文章,只不過他們故意掩飾不想讓人知道而已。

軒轅昭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顯而易見,侯公子的祖上應該就是這九戶之一吧?”侯召九年紀輕輕卻富甲一方,如果說沒有爺老子幾輩人打拼積累,任誰都不會相信,是以故意有此一問。

侯召九面色一紅道:“提點大人說的沒錯,不過說來很是慚愧,草民僅是子承父業,替祖上守著這份薄產而已。”

侯召九閃爍其詞說的極其含糊,不過軒轅昭只是隨口一問,此刻並沒有打算盤根問底,目前才見了一面,往後打交道的日子還長著呢,不著急,這事兒得慢慢來。

軒轅昭端起茶盞呷了一口,緊接著又悠悠問道:“對了,本官來之前聽人傳言,說是九侯堡有一所久負盛名的私塾,很多州府官吏都將子嗣送到此處就讀,不知可有此事?”州府官吏的子嗣說是送到九侯堡讀名塾,其實就是變相的做人質,這個結論軒轅昭早就推斷過了,他只是想聽一聽當事之人有何說法而已。

侯召九勉強笑了一下道:“不敢欺瞞提點大人,敝處確有一所私塾,教書的先生是從朝廷國子監請來的監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此前一直都是侯姓本家子弟在此就學,後來州府官爺們聞知之後,便爭向將府裡的貴公子送來就讀,草民哪敢拒絕,只好照單全收了。”

侯召九說這話的時候,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軒轅昭暗自冷笑,這廝不去瓦舍勾欄演小丑實在是太屈才了。他還想接著投石探路,不料侯召九突然站起身彬彬有禮道:“提點大人一行鞍馬勞累,飢腸咕嚕,草民卻只顧和大人一味攀談,實在是太失禮了,草民這就下去催促後廚快些端酒上菜,敬請各位大人稍候,草民暫且失陪了。”說著躬身退了出去。

軒轅昭見他走遠了,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口問賈懷道道:“賈縣令,貴府公子是不是也在這座城堡私塾裡就學啊?”

賈懷道聞聽此言,手一抖,茶盞裡的茶水潑灑了出來,很明顯吃驚不小,只見他稍微定了一定神然後才道:“回提點大人的話,下官的兩個豎子確是在此處就學。”

賈懷道一句一個回提點大人的話,讓軒轅昭聽起來很不舒服,好像是軒轅昭故意官大壓人,搞得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軒轅昭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親切道:“老賈,以後冶司衙門就在你的縣衙對面,咱們就要低頭不見抬頭見了,你如此拘泥,搞得大家都很累,不如放開一點嘛。”

賈懷道聽了這話,咧嘴一笑,乾巴巴的皺紋堆在一起,其實比哭都難看,他感激的說道:“下官謹遵提點大人之命!”軒轅昭不禁啞然失笑,這人是書讀傻了還是腦子進水了,他與宋鴻銘既是同鄉又是同窗好友,一個精明強幹,一個蔫頭巴腦,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難怪他幹到現在還是個八品小官,而人家宋鴻銘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是五品大州守臣了。

他正在暗自好笑,不料賈懷道突然壓低聲音在他耳朵邊上說道:“提點大人,剛才下官說謊了,九侯堡的來歷並雖如此。”他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四處張望,嶽畢二人正興致勃勃地吃著瓜果喝著香茶,看著堂前小侍女們天真爛漫翩翩起舞,哪有功夫注意他們在聊些什麼。

軒轅昭哦了一聲,顯然有點意外,他知道九侯堡絕對來歷非凡,但沒想到賈懷道會主動向他透底,難道是剛才他有心之舉打動了這位縣太爺,真不把他當成外人了?

賈懷道繼續悄聲道:“其實這位侯大官人並非這座城堡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什麼?另有其人?這個彎度有點大,軒轅昭著實沒有想到,難道說還有比執政大臣朱季夫身份更顯赫更尊貴的人在背後挺他?

軒轅昭急忙壓低聲音問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賈懷道神秘的一笑道:“真正的主人是真正的侯爺。”

什麼真正的主人是真正的侯爺?真正的侯爺?究竟什麼意思?軒轅昭思忖片刻之後,忽然靈光一閃,莫非不是姓侯的侯而是爵位的侯?

這個蔫頭巴腦的縣太爺,關鍵時候還挺會賣關子,軒轅昭正急不可待的想刨根問底,卻見珠簾一掀,侯召九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賈懷道像老鼠見了貓,立馬縮著脖子噤聲不語。緊接著一群白衣勝雪的侍女排成長隊蓮步輕移而來,她們手中個個托起一個精緻的碟碗,裡面盛裝著一道道珍饈佳餚,騰騰地冒著熱氣。她們魚貫而入,依次上菜,很快便將一張大圓桌案擺滿了。

侯召九衝著堂前的歌舞侍女擺了擺手,那些綵衣飄飄的小仙女便踩著輕盈的碎步飛走了,畢宗卿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們漸漸遠去的背影,一時間臉上浮現無限惆悵,不過轉頭看到桌案上珍饈佳餚,立馬便將那一肚子惆悵丟到爪哇國去了。

就在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忽然從古香屏風後面飄了出來,她頭上扎著紅色抹額,身穿粉色短袖褙子,明眸皓齒,雙頰緋紅,一看就是個絕色的美人胚子。

她手裡捧著一枝精美絕倫的長把梅瓶,裡面裝的是傳說中的宮廷御酒玉液瓊漿。這種酒一般人別說喝了,能聞上一聞就能讓人飄飄欲仙。

只見她蓮步輕移到軒轅昭面前準備給他倒酒,可能是過於緊張的緣故,倉促之下踩到自己裙裾的下襬,突然踉踉蹌蹌向前衝去,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那瓶玉液瓊漿立刻脫手而出。此刻在正前方擺著的正好是一鼎熱氣騰騰的湯鍋,瞅眼下的架勢,這個莽撞的小姑娘很有可能一頭扎進湯鍋裡面。

眾人一見之下都嚇傻了,坐在軒轅昭兩側的賈懷道和侯召九,下意識的趔趄著身子閉上了眼睛,心想著接下來的一幕肯定慘不忍睹。可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軒轅昭果斷出手,他迅速伸出烏頭官靴勾住瓷瓶,與此同時,左手一揚將小姑娘攬入懷中。

這一連串的動作快如閃電,嶽畢二人對面而坐,愣是沒看清楚老三是如何出手的,一場香消玉隕的危機,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化解了。軒轅昭將這名小侍女從懷裡輕輕扶起來,小姑娘整個人都傻了,站在那裡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侯召九睜開眼一看什麼事都沒有了,不過這名倒酒的小侍女差點弄砸了他的一桌珍饈佳餚,於是腦子一勢,全然不顧一直彬彬有禮的儒雅形像,當即抬起腳惡狠狠地朝那名小侍女猛踹過去,不料幹蹬腿兒卻楞是沒有踹到小姑娘,回頭一看,原來是畢宗卿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

畢宗卿鬆開他之後,大嘴一咧厲聲喝斥道:“侯大官人這是幹什麼!這個小娘子只是一時不慎跌了一交,你該憐香惜玉才是啊,怎麼像蠻人一樣動起粗來了?”

侯召九頓時臊了個大紅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賈懷道見此情景趕緊起身陪著笑打圓場道:“這個小娘子毛手毛腳,看來一向莽撞慣了,侯大官人恨鐵不成鋼,偶有微懲薄戒令其知錯即改,說來也全都是為了她好嘛。”侯召九聞聽此言,趕緊順坡下驢,連連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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