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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盤根錯節(一)

坐在府衙高堂之上的軒轅昭,正在快速掃視著下面那些躬行參拜大禮的州府官吏,可惜找來找去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正在納悶之際,忽然從後堂偏門裡聯袂走出來兩個人,定睛一看,一個是寧江府通判唐崇璟,另一個是淮西漕司轉運判官甄世淮。

眾裡尋他千百度,沒想到要找之人就躲在府衙後堂裡。這就令人生疑了,禁兵叛亂剛剛平息,這倆事功宗黨人就迫不急待的避開天道宗官吏單獨貓在一起,難道他們這是在密謀什麼嗎?

軒轅昭一見解圍的人來了,趕緊站起身笑著打趣道:“兩位大人終於現身了!一個初來乍到之人在此越廚代庖,而你們身為州府大員,卻躲在後堂裡享清閒,該不會是想看在下的笑話吧?”

此刻唐崇璟基本恢復了常態,一掃此前被挾持時的狼狽,他走到大堂案前朗聲說道:“豈敢豈敢!提點大人剿殺張黃二賊,平息叛亂,力挽狂瀾於既倒,不僅對朝廷和寧江百姓有大功,更是對我等引頸待戮之人有大恩。大恩不言謝,姑且受唐某一拜!”說著深深鞠了一躬,與此同時,甄世淮也飄然下拜。

軒轅昭見狀之下只得躬身還禮,禮畢之後便想讓出位置,請唐崇璟到高臺就座,畢竟人家才是本府名正言順的行政長官。哪知下面的天道宗官吏根本不買唐崇璟的賬,群情洶洶,義憤填膺,有人還揚言要上章彈劾他助紂為虐。

唐崇璟被眾人罵得十分窘迫,一張國字型臉膛都快成豬肝色了,軒轅昭始料未及,也被搞得相當尷尬,只得請旁邊的甄世淮先陪著唐崇璟到後堂歇息。唐崇璟走後,州府官吏們齊聲請求提點大人給他們訓話。

無奈之下,軒轅昭只好打起官腔白縐幾句道:“各位同僚,州府突然遭此劫難,究其禍端根由應為錢荒所致,本官受皇上欽命,半年之內須平息錢荒亂局,是以遇到此種突發狀況,自然責無旁貸。此番之所以能夠快速平定叛軍,絕雖本官一人之力。

冶司新任檢踏官嶽鍾麟和畢宗卿,甘冒性命攸關之險,策反城門郎杜佐彪,如果沒有他們親率兩百羅城禁兵鼎力相助,本官既便有三頭六臂,也決無可能確保大家性命無虞。是以本官一定要上奏朝廷,激賞列位浴血奮戰的將士,屆時還望各位同僚能夠具名同奏!”

眾人聽罷紛紛交口稱讚,這位提點大人居功至偉人所共睹,卻竭力為下面的將士邀功請賞,年紀輕輕就有一種虛懷若谷的大將風範,將來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大家亂哄哄地說了一些恭維的話,軒轅昭見時辰不早了,接下來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置,便讓大家解散回去休息。眾人從府衙大堂走出去,終於重見天日了,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都快,家裡的老婆孩子都擔心死了,他們得趕緊回去報個平安。

軒轅昭看著眾人陸陸續續從大堂裡走出去,這才轉身來到後堂裡。唐崇璟和甄世淮二人都在蹙眉沉思,軒轅昭徑直走到唐崇璟面前笑著問道:“唐大人,可有清點州府官員的闕失情況?”剛才他只顧在外面料理軍務,不知道被囚的州府官吏是否都安然無恙,還有沒有被叛軍囚於密室或者已經殺害的。

唐崇璟搖了搖頭道:“除了一名府學的學官被黃叔保當場刺殺身亡之外,再就是少了城門監吳世仁,其它在編官吏一個都不少。”軒轅昭在外面遣派軍務之時,他也在大堂裡拿著花點冊一一清查官吏,當時就發現少了吳世仁,不知道此人如今是死是活。

就是這個名叫吳世仁的城門監,昨天和杜佐彪一起給他們下的迷藥,軒轅昭怎麼可能忘記呢。軒轅昭笑道:“唐大人有所不知,昨天我們剛到府城,就是吳世仁接待的,如果沒有他,我們也不可能被五花大綁弄到這裡了。”

他說完這話猛然記了起來,在城門口看告示的時候,吳世仁曾趁杜佐彪不備,悄聲問他們來的路上有沒有碰到府臺宋大人,當時畢宗卿不假思索就告訴了他,說宋大人正在臨界驛館養病。如今看來,吳世仁打聽宋鴻銘的情況,應該是早有預謀,卻不知所謀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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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崇璟聽了軒轅昭的話就是一愣,州府官吏全都囚禁起來了,張黃二人怎麼會獨獨放過吳世仁?

其實仔細想一想就明白了,知府宋鴻銘下達全城戒嚴令,其實針對的只是寧江府百姓,至於朝廷來的上差,根本沒有理由阻止入城,張黃叛軍做賊心虛更加不敢,因為一旦拒絕肯定會露餡,吳世仁長期擔任府衙城門監,駕輕就熟,由他接待入城的上差自然名正言順。

就在這時,嶽鍾麟、畢宗卿和杜佐彪三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他們已經迅速完成隊伍整編,此刻是趕回來向提點大人交令。

軒轅昭一見杜佐彪,急忙走下大堂案的高臺上前問道:“杜將軍,可有城門監吳世仁的下落?”城門監好歹也是一名九品朝廷命官,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

杜佐彪的大黑臉忽然抽抽了一下才道:“回稟提點大人,據城門僕役說,他們看見吳世仁帶著家眷,套上一輛四駕馬車出城了!”

軒轅昭愣了一下接著問道:“大概什麼時候出的城?”

杜佐彪嗡聲嗡氣道:“三個時辰前,某將召集所有羅城禁兵趕赴子城,吳世仁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趁亂逃出府城的。”

嶽鍾麟皺著眉頭問道:“提點大人,吳世仁不知道咱們已經剿滅了叛軍,不會是去臨界驛館找知府宋鴻銘搬救兵了吧?”

唐崇璟一聽這話,突然神色大變,急忙上前一步喝問道:“你說什麼?宋鴻銘都走了好幾日了,他怎麼可能還在臨界驛館?”嶽鍾麟就把他們在臨界驛館遇到宋鴻銘之事簡單說了一遍。

軒轅昭冷眼瞅見唐崇璟十分反常,心下暗自琢磨,宋鴻銘身為州府最高長官,府城發生兵變,吳世仁逃出去向他通風報信,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啊,為何唐崇璟聽說宋鴻銘還在臨界驛館滯留反應如此之大?

此刻唐崇璟得知詳情之後,一把捉住軒轅昭的左臂,急切而又斬釘截鐵道:“提點大人,一定要趕在宋鴻銘回來之前,趁熱打鐵查出錢荒亂局的真相,否則一切將前功盡棄!”

軒轅昭立馬瞪大了眼睛問道:“唐大人何出此言?難道是知府宋鴻銘在暗中操控這一切?”在唐崇璟話裡有話的暗示之下,軒轅昭脫口說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這可是別人想不敢想的猜測。

說老實話,在臨界驛館初次見到宋鴻銘的時候,軒轅昭對他的第一印象還是很不錯的,感覺此人平時口碑頗佳,而且還有一顆勤政愛民之心,只是運氣不好,一頭鑽進寧江府這個爛攤子裡。

可是隨著對當地亂局的深入瞭解,軒轅昭越來越強烈的預感到,幕後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暗中操控著這一切,企圖把寧江府的水攪渾,使錢荒案變得撲朔迷離。直到唐崇璟將矛頭指向宋鴻銘,軒轅昭才意識到,宋鴻銘身為寧江知府,又是天道宗的首席大弟子,其背後能量巨大,完全有實力操控這一切。

此刻唐崇璟見軒轅昭不假思索一語道破玄機,於是一把將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提點大人,唐某知道你是天子門生,有皇命在身,不怕那些霄小之徒。可是俗話說得好,明槍好躲,暗箭難防,這裡人多嘴雜,還是小心為妙。”

軒轅昭知道他這是擔心有人會提前向宋鴻銘通風報信,以致於打草驚蛇,於是下意識地回頭掃視了一下剛才在場的幾個人,甄世淮,嶽鍾麟,畢宗卿,杜佐彪,還有程仲甫,這裡面除了杜佐彪之外,全都是事功宗的人,如果真有告密者的話,只能是杜佐彪了。

到目前為止,杜佐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暫時誰也說不好,唐崇璟提醒的很及時,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軒轅昭點了點頭道:“唐大人所言極是,確實得謹慎從事,以免功虧一簣。”

唐崇璟接著說道:“適才唐某與甄大人商議了一下,不如藉助這次大堂公審之機,把錢荒一案緊鑼密鼓的查下去。本來準備明日一早就開始,看來根本來不及了,只要宋鴻銘一回來,唐某這通判之職就成了一副空架子,因此請提點大人把握住時機,最好能在宋鴻銘回來之前查出此案端倪。”

唐崇璟是事功宗的人,葉正途提前兩個月把他安插到寧江府做通判,其目的就是為了協助調查錢荒亂局的真相,但是一到寧江府就引起了宋崇璟的警覺,是以宋鴻銘臨走之時下達全城戒嚴令,採取全面軍事管制,使整座府城如臨大敵,一方面固然是為了防止再次發生大規模民眾騷亂,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止唐崇璟趁虛而入落井下石。

軒轅昭仔細思忖了一下,唐崇璟說的一點沒錯,這個案子一定要趁熱打鐵搶佔先機,否則等到宋鴻銘殺個回馬槍之後,就會指揮天道宗官吏進行掣肘,到時候恐怕更加難以接近錢荒案的真相了。

他仔細推算了一下,這個時辰吳世仁怕是快到臨界驛館了,不過,宋鴻銘不可能單槍匹馬回來平叛,他一定得繞到駐屯寧江府的池州都統司前軍大營借兵,這樣一來,最快也得到明日天亮之後才能趕回來,因此至少有五六個時辰可以充分利用起來。

事不宜遲,軒轅昭與唐崇璟交換了一下意見之後,立即吩咐程仲甫,讓他火速把兩大錢監長官趙普安和史守德,以及冶司的文字官徐經文、幹辦官李彥乾找來,他們要在府衙後堂開個臨時碰頭會,緊急剖析錢荒案情找到關鍵症結所在,以便連夜突擊審訊相關官犯,查明錢荒亂局的幕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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