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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府城平叛(六)

此刻在衙前大街杜佐彪家裡,甄桂英扯著六歲的兒子給夫婿杜佐彪開啟院門之後,杜佐彪便急不可待的詢問有沒有陌生人闖進來,甄桂英眼神慌亂,稍微遲疑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

杜佐彪並沒注意到自家娘子的神情變化,他彎下腰正要摟起兒子親上一親,無意中瞥見兒子手裡握著一柄精緻的小木劍,心頭陡然一緊,急忙問道:“虎兒,誰給你做的木劍?”

甄桂英嚇了一跳,正想拿話搪塞過去,不料小虎兒搖晃著手裡的木劍,歪著頭十分得意地說道:“嗯,一個夥頭軍叔叔給虎兒做的,虎兒想和爹爹比一比,看看誰的武器看。”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小手就去摸杜佐彪身上的腰刀。

杜佐彪聞聽此言,一巴掌將小虎兒推給旁邊的甄桂英,然後迅速抽出腰裡的鋼刀,貼著屋牆弓著身子交替著步伐往院子裡行進,他走到炊屋門口,突然猛地一腳踹開房門!

此刻畢宗卿正手柱擀麵杖躲在門後,冷不防之下,實木屋門咣噹一下重重地撞到他的大腦袋上,旋即又反彈了回去。

畢宗卿當即勃然大怒,一閃身從門後躍了出來。杜佐彪見狀之後二話不說,迎頭便是一招力劈華山,畢宗卿急忙將擀麵杖往上一迎,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擀面仗瞬間斷為兩截,杜佐彪的鋼刀尖隨即擦著畢宗卿的號衣前襟倏然而下。

畢宗卿驚出一身冷汗,只差分毫便將他劈為兩半了,這個杜佐彪果然不是吃素的!杜佐彪見一擊不中,立即揮舞鋼刀準備二劈華山,不料就在這時,一柄鋼刀突然從他的側面砍了過來,危急時刻,他顧不得二劈華力,只能一腳蹬在門框上,急速仰身向後閃去。

剛才嶽鍾麟從側面攻擊的這招圍魏救趙,使的恰到好處,立馬解了畢宗卿的圍。趁此空當,嶽畢二人迅速肩並肩躍出炊屋,直接跳到院中與杜佐彪面對面。

此刻杜佐彪雙手擎著鋼刀,一副如臨大敵的姿式,他那張黑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心裡卻炸開了鍋。好啊,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追來追去,這兩個冒牌貨竟然跑到我的家中來了,看來今日不將他們腦袋砍下來給兒子當球踢,他們還真以為我杜佐彪是只紙老虎呢。

嶽鍾麟將頭上的皮製笠子帽摘下來扔到地上,露出廬山本來面目。畢宗卿見嶽老大已經不再偽裝了,他還冒充什麼夥頭軍啊,也將皮製笠子帽摘下來扔掉。杜佐彪瞪著牛眼啊了半天才失聲問道:“你們,你們是冶司衙門的人?”

昨日軒轅昭一行四人入城之後,杜佐彪一直在旁邊監視他們,這才隔了一夜功夫,他自然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四人的長相,是以大眼一掃就認出來了,只不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已。

嶽鍾麟微微一笑道:“杜將軍果然好記性,我們二人正是冶司衙門的檢踏官,是否還記得我倆的名字?我叫嶽鍾麟,他叫畢宗卿。我們來到杜將軍家中,並非偶然撞進來的,實是有意而為之。”

杜佐彪聞聽此言,偏頭掃視了一下站在旁邊的甄桂英和小虎兒,突然目露兇光厲聲喝道:“你們究竟意欲何為?”說話之間,他慢慢向老婆和孩子靠近了一步,而且高高舉起了手裡的鋼刀。

顯而易見,他這是擔心嶽畢二人是衝著他的婆姨和兒子來的。直到這個時候,投鼠忌器,他開始表現得有點色厲內荏了。嶽鍾麟見此情景,知道攻心的時候到了,於是右手輕輕一揚,手裡的鋼刀咣噹一下落在杜佐彪的面前。

畢宗卿愣怔了一下,嶽老大把他們倆唯一的一件兵器丟掉了,這不是找死嗎?他正在暗自尋思,嶽鍾麟用胳膊肘搗了一下,隨即給他使了個眼色,畢宗卿好半天才弄明白,原來嶽老大是在向杜佐彪表示誠意,他低頭瞅了一眼手裡的半截擀面仗,這玩意兒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丟就丟了吧。

對面的杜佐彪見他們各自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為防止對方有詐,立即迅速出腳將面前那柄鋼刀踢到一邊,然後才嗡聲嗡氣地喝問道:“說吧,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嶽鍾麟拱手一揖道:“杜將軍,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咱們就開門見山直接撈幹的吧。我們二人是奉了轉運判官甄世淮甄大人之命,前來聯絡閣下平定張黃叛軍的。

甄大人說,此前你完全是被張黃二人脅迫才參加叛軍作亂的,其實你一直心在曹營身在漢,杜將軍,只要你肯棄暗投明,剿滅叛軍之後,甄大人說了,他會親自為你請功。你意下如何?”

甄世淮是甄桂英的堂兄,也就相當於是杜佐彪的大舅哥了。剛才嶽鍾麟忽然靈機一動,把甄世淮搬出來勸降杜佐彪。

嶽鍾麟正在暗自得意,哪知杜佐彪聽完之後,突然恨恨地呸了一口濃痰道:“甄世淮是個什麼狗東西?沒有他寧江府還亂不成這樣!如今抓進大牢裡了還不老實,竟然敢打老子的主意!廢話少說,你們今日既然硬著頭皮往刀口上撞,那就別怪我老杜心狠手辣!”說完立刻揮舞著鋼刀衝著嶽畢二人就是一通猛劈狠砍。

嶽鍾麟暗自叫苦不迭,這真是弄巧成拙了,鬼知道他和甄世淮咋還尿不到一個壺裡去啊。兩人在院子裡左躲右閃,弄得雞飛狗跳。

畢宗卿喘著粗氣埋怨道:“嶽老大,你把刀扔掉幹嘛?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嶽鍾麟聽了這話,忙中偷空,想瞄一眼剛才扔掉的鋼刀,不看則已,一看嚇了一大跳,急忙一邊躲閃杜佐彪的亂刀,一邊高聲喝道:“杜將軍快回頭看,尊夫人要自盡了!”

杜佐彪心中一凜,不假思索的扭頭一看,果不其然,此刻甄桂英已經彎腰撿起嶽鍾麟丟掉的那柄鋼刀,緩緩架在自家的脖頸之上。

杜佐彪立即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喊道:“桂英!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朝甄桂英身邊跑去,哪知甄桂英突然杏眼圓睜,斬釘截鐵道:“阿彪哥,你別過來!你若過來,我就死在你面前!”

杜佐彪深知自家婆姨性情貞烈,絕對說到做到,他慌忙大手一擺道:“桂英!你別亂來!我聽你的,我聽你的還不成嗎!”說話之間立即停住腳步駐足不前,他雖然不敢再往前邁一步,但半截黑塔一樣的身子卻呈前傾之勢,看上去好像隨時就要撲倒一樣。

小虎兒不知道爹孃這是怎麼了,當即嚇得哇哇大哭,眼淚和鼻涕都快流到嘴裡了,他跪爬到甄桂英腳下,摟著她的小腿拼命亂搖,可惜此時此刻甄桂英巋然不動,心如罄石,連看都沒看兒子一眼。

甄桂英眼睛裡噙滿淚水,嚶嚶哭訴道:“阿彪哥,自從你跟著張黃二人鬧起兵變,妾身無時無刻不擔驚受怕,歷朝歷代,舉旗造反,犯上作亂,都是要誅滅九族的,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咱們的虎兒打算吧?

適才你們說的話,我一字不差都聽到了,這兩位大人果真如他們所說,都是朝廷派來的上差。兩位大人既然甘冒天大的風險來勸你棄暗投明,你為何執迷不悟,非要跟著叛軍作亂啊?阿彪哥,這是老天爺給你的最後機會,你今日如若不知悔改,我就在你面前一了百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岳鍾麟和畢宗卿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甄桂英正如甄世淮所言,真是個通情達理之女子,看來老三昨晚定下的策反方案還是非常英明的,只可惜他們事先並不知道這就是杜佐彪的家,否則也不會鬧成如此尷尬的局面了。

兩人拍拍屁股正準備上前打個哈哈,彼此緩解一下尷尬的局面,正在這時,忽聽院外的衚衕裡傳來十分噪雜的動靜,裡面似乎夾雜著甲頁碰撞的聲響。嶽鍾麟心中一凜,可能是巡檢鋪兵搜查到此處來了,於是慌忙拉起畢宗卿躲到旁邊的廂房裡。

與此同時,杜家的院門被咣噹一下給撞開了,呼啦一下跑進來幾十名手持紅纓鐵槍的巡檢鋪兵,為首一個哨官模樣的人一看院子裡的場景,當時就是愣住了,他一是沒想到這是前任騎射營指揮使杜佐彪的家,二是沒想到有一名女子正刀架了脖子上準備自刎,這場景也太詭異驚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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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闖入家中的巡檢鋪兵,瞬間將甄桂英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這個時候與她相距只有一步之遙的杜佐彪,完全可以趁機奪下她手上的鋼刀,順理成章地解除夫人的自殺危機,然後再喝令巡檢鋪兵將藏在廂房裡的嶽畢二人活擒了。

此刻躲在廂房裡的嶽鍾麟和畢宗卿,正透過門縫密切注視著院子裡的動靜,這個時候他們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旦杜佐彪伺機奪下甄桂英手裡的鋼刀,他就再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到時候完全可以騰出手來,指揮幾十名巡檢鋪兵剿殺兩個赤手空拳的不速之客。如此性命攸關的緊要關頭,怎能讓他們不心懷忐忑?

畢宗卿仰起大臉盤子暗自嘆了口氣,然後雙掌合什祈禱道:“老三啊老三,我們哥倆眼下鐵定是凶多吉少了,願上天保佑你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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