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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獵鷹的目標

仁和知縣衛之胥接到城廓鄉巡檢耆長孟慶勇的稟報之後,心想有鬥雞眼士子和長驢臉士子兩條人命在手,雖然不敢說鐵證如山,至少可以斷定那個大酒糟鼻子韋大倫絕對脫不了干係,於是他絲毫沒敢遲疑,連夜乘坐一頂二人抬的肩輿去了葉府。

昨晚這個時辰葉正途剛來拜訪過他,僅隔一個白晝的功夫,他便心急火寮的回訪過去了。一個天道宗的門人,一個事功宗的宗主,在此之前還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此刻卻要風雨同舟,共同面對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人人都說世事難料,瞬息萬變,當真所言不虛。

兩人見面之後,衛之胥便將暖春閣發生的命案詳細講述了一遍。葉正途聽了他的敘述,原本冷峻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他在中堂之上來回踱著步子,仔細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重新捋了一遍,試圖從中得出一個相對準確的結論。

軒轅昭第一次在韓府說起海東青之事時,當時葉正途只是認為捕風捉影的成分比較大,因此並未特意放在心上,不料當天下午拜謁宗門的時候,軒轅昭依然十分固執的認為三個北國士子有重大嫌疑,直到那個時候,葉正途才真正意識到這裡面可能大有文章。

從結果上看,軒轅昭懷疑三個北國士子是對的。這小子眼光獨到,反應敏銳,而且智勇雙全,只是經驗和性情還欠缺—些,如果稍加歷練的話,絕對是個幹大事的材料。

值得慶幸的是,多虧提前—天讓衛之胥派人暗中跟蹤監視,不然就會一直矇在鼓裡,一旦這幾個狼子野心之人陰謀得逞,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但是直到目前為止,誰都不清楚海東青這次密謀除掉的是哪一位朝廷大人物。

只是有一點可以確定,距離他們採取行動的日期不會太長了。他們來到京城至少有三四天了,直到今日才決定殺死兩名士子掉包換人,肯定是早就預謀好了。

毋庸置疑,他們自然清楚做下這樁命案之後,紙裡包不住火,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由此可以進一步斷定,他們的行動日期迫在眉睫,或許就在明後兩天。

明日午時天下儒林大會在貢院門前正式開幕,而這三個包藏禍心的海東青獵鷹如今就住在貢院驛館裡,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試想一下,不在這次大會上作妖還能會是哪兒?

此時葉正途想到這裡,心裡突然咯噔一跳,他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他們的刺殺目標!

經過一翻緊張的思忖之後,葉正途犀利的眼神突然緊盯著衛之胥果斷地說道:“衛大人,葉某可以斷定這三個海東青獵鷹明後兩日就會有刺殺行動,他們很有可能選擇在天下儒林大會上動手。仁和縣衙就在貢院對面,如果在你的轄區裡出現海東青刺殺大案,而兇手嫌犯此前又曾被你無罪釋放,到時候朝廷會如何治你的罪,我不說你也清楚。目前尚不清楚天道宗的朱季夫是否與此事有染,為防止走漏消息,因此不能驚動朝廷有司衙門,你只能暗中安排縣衙裡的親信,隨時做好應對的萬全之策!”

衛之胥聽他說到朱季夫也有可能與海東青暗中勾結,當時就嚇得腿肚子直轉筋,倘若真是如此的話,可以說是一樁驚天動地的大陰謀了,事到如今,除了唯這位葉宗主馬首是瞻,再無其它半點退路。衛之胥諾諾連聲,急忙當面表示—定遵照葉宗主的話去做,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鐵了心與葉正途綁在一條戰船上。

其實葉正途推測的一點都不錯,韋大倫和另外兩個假士子的確已經做好準備,明日會在天下儒林大會上動手,而且他們也的確是海東青的獵鷹,只不過韋大倫只能算是半路出家的獵鷹。

這個韋大倫在北國的時候,既好色又好賭,不過畢竟跟著儒學宗師劉洛讀了很多年書,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學了點真學問,算是裝了半肚子墨水,可惜就是那兩個不良嗜好徹底毀了他,在外面欠下鉅額賭債和嫖資,根本無力償還,眼看就要禍及妻兒老小一大家子人。

就在危急關頭,汴京海東青的人突然出手幫償還所有債務,而且還另外給了他一大筆錢,而且承諾只要他能暗中協助海東青完成一項刺殺任務,將來還許他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對於一個窮途末路之人來說,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韋大倫當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他們確實是六人一組赴南朝實施刺殺行動,不幸的是剛過了界河就撞在軒轅昭手裡,當時情勢不妙只能捨車保帥了,在外圍擔負掩護任務的三名獵鷹,他們身上都藏有利刃,最後拼死掩護韋大倫和另外兩名隱遁在暗處的獵鷹脫身。

那兩名完全隱身的獵鷹來到京城之後,其中一個無論是身材、長相還是皮膚,看上去都像個前撅後翹的豔麗女子,由他裝扮成西域娘子主動賣身到暖春閣,然後另外一名五大三粗的獵鷹扮作長包的嫖客,兩人一嫖一妓在暖春閣裡暗中做窩伺機而動。他們對老鴇母恩威並施,只要有錢賺,見錢眼開的老鴇母自然懶得管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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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儒林大會,也就是他們正式實施行動的日子,韋大倫便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地點,提前一天攜鬥雞眼和長驢臉兩人去暖春閣替換真獵鷹,沒曾想路過墨寶齋的時候,兩個真士子非要進去觀瞻一下南朝的筆墨紙硯,韋大倫拗不過他們只能相跟著進去,結果卻被墨元瑛莫名其妙胖揍了一頓,幸虧韋大倫不會功夫,只是個半吊子獵鷹,否則—動手就被墨元瑛識破了。

從墨寶齋出來,韋大倫領著他們進了暖春閣,故意大吵大鬧引起樓上假西域娘子的注意,好由他出面接三人上去。進到房間之後,裡間的假西域娘子將率先進去尋戲的長驢臉一招結果了性命,外間的鬥雞眼則被暗藏在屏風後面的另外一名五大三粗的獵鷹,一掌砍中脖頸氣絕身亡。

其實那個被老鴇母稱作北方蠻漢的獵鷹,一直就躲在閨房裡沒有出去,他只是兩天前故意做了一個不在暖春閣的假相而已。

對於他們來說,目前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如何逃過劉洛的眼睛。畢竟掉包後的兩名獵鷹與鬥雞眼和長驢臉的長相差別比較明顯,像史遠道這種與他們半生不熟的人,離遠了不細看,馬馬虎虎還說得過去,劉洛與他們師生一場,不說打死了認識骨頭吧,至少一打眼就能認出來面相,到時候還沒開始行動就會露了馬腳。

假西域娘子和北方蠻漢主張把劉老夫子直接掐死往床下一扔算逑,畢竟明日辦完事情他們就可以遠走高飛了,但是韋大倫說啥都不同意,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的姑丈,打斷骨頭連著筋呢,於是耐著性子給他們解釋劉洛不能死的原由。

明日儒林大會唱主角的一共有三個儒林名宿,一個是天道宗的朱季夫,一個是事功宗的葉正途,另一個就是北宗的劉洛。朱季夫邀請劉洛千里迢迢地來給他站腳助威,兩宗合力擊敗事功宗,若是到時候劉洛不出場,立馬會引起朱季夫的懷疑,說不定他們的身份在沒有動手之前就會暴露了。

兩名獵鷹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最後一致商定給劉洛下藥,讓他明天老眼昏花認不清人也就是了。

話說軒轅昭從眾安橋回到貢院狀元樓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在墨堂的時候,他不光大馬金馬往堂前一坐,心懷忐忑的喝了墨家文士們敬奉的謝恩茶,還被他們盛情難卻地拉著胡吃海喝了一頓,喝得頭暈眼花,看什麼都是重影。

墨元瑛親自駕著驢車把他送回來,看他走路歪歪斜斜的,擔心失足摔倒,便想親自扶他上樓,哪知無意間一抬眼,正好瞥見嶽畢二人從閣樓上伸著脖子往下看。古人雲男女授受不親,就算墨元瑛有心與軒轅師兄作一次近距離的親密接觸,那也不太好意思了。

畢宗卿蹬蹬蹬跑下來,扶著軒轅昭上了樓。

嶽鍾麟拿了一個熱得燙手的溼毛巾給他捂在臉上,然後又灌了一碗醒酒湯,過了約了一柱香的功夫,軒轅昭便感覺頭不暈了,人也清醒了許多,他一醒來便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嶽鍾麟見狀微微一笑道:“老三,你是在找你的元瑛師妹吧?”畢宗卿大嘴一撇道:“找個鬼喲,人家早就趕著馬車回去囉!”

畢宗卿說完半蹲到軒轅昭面前一臉羨慕的問道:“老三,別給二哥藏著掖著了,快說說,你的元瑛師妹到底是什麼情況兒,是不是未來的弟媳啊?”

嶽鍾麟一腳踹過去道:“沒大沒小的,有點做哥哥的樣子好嗎,是不是未來的弟媳,管你屁事啊。”

畢宗卿揉著屁股嘿嘿一笑道:“老大,老三都有媳婦了,你啥時候給俺們找個大嫂啊,叫我說呀,賣魚羹的孫二嫂就挺合適你的!”

嶽鍾麟一聽臉都綠了,當著老三的面,哪有這麼開玩笑的?於是想都沒想,咣噹又是一腳,這回可是真踢了,可惜畢宗卿早有防備,閃身躲過之後伸手就去摟他的腿,倆人你來我往,眼看就要纏鬥在一起。

就在這時,軒轅昭突然有氣無力道:“兩位大哥,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問你們點正事兒。”

兩人一聽老三有正事要說,趕緊收住拳腳湊過來聽他說話。

軒轅昭閉著眼睛慢條斯理道:“明天是天下儒林大會正式開幕的日子,你們想不想去湊個熱鬧啊?”

他們現如今一條腿已經邁進文人官場了,這可是大開眼界的難得機會,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錯過就要再等五年,近在咫尺的好事,沒有不去的理由啊。嶽畢二人異口同聲說要去,軒轅昭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也正想藉助這個機會,見識一下這幾個所謂的儒林名宿,究竟有什麼真才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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